真正拐点还远不？

作者：乔治

编辑：蒙多

风品：令煜

来源：首财——首条财经研究院

非义而为，一介不取；合情之道，九百何辞。诚信至上是广誉远的古训。

遗憾的是，就是这样一家四百多年历史、被誉为“中药活化石”的老字号药企，却陷入了造假危机，且一连持续7年多。

2024年1月29日，广誉远发布2023年业绩预告，预计本期净利扭亏。消息一出，市场为之一震，要知道2022年企业净利还是-2.5亿元，刷新上市以来最低。

然而幸福来得突然也短暂，没等投资者高兴多久，同日广誉远又披露，对2016年至2023年前三季财报进行会计差错更正，及追溯调整。

当晚，上交所火速下发问询函，要求公司详细说明差错产生原因及更正的准确性等。一时间，市场质疑声泛起。

2024年3月25日，终于尘埃落定。广誉远公告称，收到证监会山西监管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

告知书显示，广誉远2016年至2021年报，“买断式销售”模式披露不真实，在子公司山西广誉远国药有限公司与部分下游商业公司，存在“产品发生滞销及近效期，可无条件退货”约定的情况下，向部分下游商业公司实施压货，滥用“出库即确认收入”会计政策，提前确认销售收入。

“同时，对销售费用处理不正确，部分销售费用存在归属期间不准确，或会计处理不符合企业会计准则规定的情形。上述情况导致广誉远，2016年至2022年报及2023半年报存在虚假记载。”

造假跨度之长，让持有广誉远的投资者们惊出一身冷汗。为啥铤而走险、有何难言之隐呢？

1

7年造假路 一份承诺书惹的祸？

具体看，监管部门对广誉远造假行为的认定分为两个阶段：

2016年至2020年，广誉远主要通过提前确认销售收入、不当处理销售费用的方式，虚增营收净利。5年间合计虚增营收5.63亿元、虚减销售费2.27亿元，合计虚增利润6.74亿元。

纵观企业过去几年业绩，2018年是个分水岭。之前，营收与归母净利基本一路上扬，2013年至2015年营收2.68亿元、3.54亿元、4.28亿元；净利润-0.19亿元、0.37亿元、0.02亿元；2016年至2018年增长尤为明显，营收8.66亿元、10.37亿元、12.94亿元；净利为0.8亿元、0.43亿元、0.53亿元；

之后，营收净利则出现变脸。2019至2022年营收为12.03亿元、10.88亿元、10.93亿元、11.31亿元，同比增长-7.07%、-9.57%、0.48%、3.44%；4年间收入不仅没增，反而有所下滑。净利为0.59亿元、0.12亿元、-0.57亿元、-2.5亿元，同比增长11.33%、-80.16%、-581.13%、-341.25，持续下滑且转亏。

站在今天回看，这个起伏过程与被曝财务造假时间有所暗合。

据蓝鲸财经，广誉远之所以财务造假，源于公司与控股股东东盛集团间签订的一份业绩承诺协议。

将时间拨回到2006年，东盛集团被爆出长期占用上市公司资金。为清偿债务，其将旗下部分资产划拨东盛科技，其中就包括山西广誉远95%股权。

2012年10月，东盛集团又以4亿元价格，自东盛科技手中收购山西广誉远40%股权。同时，东盛科技明确发展“精品国药”方向，于2013年将公司名称更改为“广誉远”。

2016年，山西广誉远股权再度倒手，广誉远通过发行股价方式以12.92亿元对价，将山西广誉远40%的股权再度购回。正是此次交易，广誉远与东盛集团签订了业绩承诺及补偿协议。

东盛集团承诺，2016-2018年，山西广誉远扣非归母净利应不低于1.33亿元、2.35亿元、4.32亿元。若累计净利未能达到，东盛集团应对广誉远进行补偿，补偿标的为东盛集团持有公司股权，不足部分由东盛集团以现金方式补足。

总之一句话，广誉远成了东盛集团抵债工具，而为更顺利卖出，其向东盛科技承诺以上条件。

只是，结合往期业绩，真想如愿难度肉眼可见。据广誉远年报，2014-2015年山西广誉远扣非归母净利分别为480.91万元、1261.23万元。和上述对赌协议中的目标完全不在同一量级，隐患就此埋下。

为尽快提振业绩，造假动机出现了。根据公司公告，张斌为实现业绩承诺，组织、决策、实施与部分下游商业公司达成“产品发生滞销及近效期，可无条件退货”的约定，并借此提前确认收入。此外，他也知悉山西广誉远未按规定记录销售费用或大量跨期记录销售费用。

张斌何许人也？据公开资料显示，其是东盛集团创始人郭家学胞弟、时任公司董事长。监管部门认定，张斌作为广誉远时任董事长、总经理、董事，是公司2016年至2021年年度报告虚假记载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也因此所受监管处罚最重，除个人罚款500万元，还拟对其采取10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同时，广誉远被给予警告，并处800万元罚款；时任董监高及相关人员均被给予警告，并被罚款80万元至250万元不等。

一番铤而走险，2016年至2018年山西广誉远业绩大增，可还是未能完成业绩承诺，三年扣非归母净利1.48亿元、2.30亿元、4.19亿元，累计完成承诺利润97.30%。最终，广誉远以1元/股价格回购了东盛集团所持183.06万股公司股份，并进行了注销。

假的毕竟真不了。根据广誉远公告，证监会发布问询函后，企业对2016-2018年财务造假进行会计差错调整，山西广誉远扣非归母净利更正为1.04亿元、0.16亿元、0.81亿元，合计约2.01亿元，业绩承诺完成率仅约25.04%。

显然，粗放操作只解了一时“危机”，却为企业留下了严重后遗症。

2

应收账款、销售费有多高

研发费“吝啬”不

2023年12月28日，广誉远公告，因涉嫌信披违法违规，收到证监会立案告知书。2024年1月5日，广誉远在投资者互动平台透露，被立案事件还在进行中，尚无结论。

值得注意的是，证监会介入前，广誉远就因业绩大幅下滑、赊销率远高于同行业水平、销售费攀升等问题多次遭到监管问询。

在张斌“产品发生滞销及近有效期、可无条件退货”约定下，为推动销售，广誉远对下游话语权减弱，导致应收账款连续上升。

据公司财报，2015年应收账款仅为1.72亿元，2016-2018年分别为3.97亿元、5.55亿元、13.38亿元，持续攀升。应收账款周转率则为3.04%、2.18%、1.72%，急剧下降。2018年，广誉远应收账款与应收票据为15.82亿元，占到总资产高达51.39%。

行业分析师王彦博认为，应收账款高企，除了挤压经营现金流，还可能伴随坏账准备风险，最终影响企业盈利能力，侧面折射了广誉远市场话语权、产品竞争力上亟待提升。

不算多夸言。2016年到2018年，广誉远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一直为负，分别为-2.12亿元、-1.84亿元、-2.98亿元。直到2021年才恢复转正，录得8136.89万。

另一厢，公司筹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则一直为正，2016-2020年分别为8.57亿元、0.69亿元、0.61亿元、2.62亿元、1.21亿元。而现金流量表显示，公司偿还债务支付的现金不断上升，2016至2020年为0.22亿元、0.7亿元、3.32亿元、1.92亿元、2.07亿元。

实际上，在2023底被立案调查后，市场质疑矛头也多聚焦在应收账款、销售费用上。   

2019年—2021年，广誉远应收账款分别为14.45亿元、15.60亿元、12.31亿元，占营收比例分别为118.73%、140.59%、144.17%。

同期，片仔癀为4.7亿元、5.09亿元、6.12亿元，占营收比分别为8.21%、7.81%、7.62%；云南白药为20.38亿元、35.54亿元、71.84亿元，占营收比6.87%、10.85%、19.75%；与广誉远相比，差距一目了然。

再看销售费用，2021年在营收增长0.48%情况下，销售费用达到7.82亿元、刷新历史最高，销售费用率达到91.57%，同比增加38.92个百分点，远高于中药行业平均水平。其中，市场推广费及广告费占比82.65%。

对此，上交所曾要求广誉远说明销售费用与营收变动方向不一致的原因及合理性以及是否存在变相利益输送情况等。广誉远则回应称，公司制定了相关内部控制制度，规范了相应的审批流程，不存在为他方垫付资金、承担费用等变相利益输送情况，也不存在通过销售费用将款项间接支付给经销商从而实现销售回款的情形。

好在，2022年销售费用率降至85.82%，但销售费再创新高达到8.54亿，全年企业净利亏损达到2.5亿元。

广誉远解释为，“2022年度公司为降低渠道库存，增加终端销量，报告期内适度控制发货。围绕终端纯销开展一系列推广宣传活动，在各个条线合理发生相应的销售费用。”

据红星新闻，广誉远销售费用包括职工薪酬、办公费、市场推广费、会议费等多项。2022年，市场推广费占销售费比例最高，达80%以上，约为6.84亿元。

2022年广誉远销售费用的前十大支付对象中，包括湖南凯信医药有限公司等在内的4家公司，产生的费用性质为市场推广费共计1685.59万元，占前十大支付总金额的56%。

广誉远称，市场推广费性质的费用支付对象均为合伙人业务。根据合伙协议，公司支付给合伙人公司的市场推广费用，用于其开拓新市场及所负责区域的推广业务。市场推广费支付对象凯信医药是受公司合伙人委托，代其收取市场推广费，公司在市场营销推广方面与凯信医药不存在实质经销业务。

孰是孰非，不做评价，留给时间来作答。能肯定的是，相比动辄7、8亿元的销售费用，研发费显得有些“吝啬”。据财报显示，2019-2022年广誉远研发费分别为0.63亿元、0.43亿元、0.25亿元、0.29亿元；占营收比为5.21%、3.99%、2.30%、2.9%；

经济学家宋清辉曾表示，营销费用过高，一定程度上反映公司的研发能力不足，产品不具备核心竞争力。业绩连年承压，且产品销售费用持续过高，易影响新品研发投入，在原有的产品达到其生命周期后，会影响到公司后续发展。

的确，销售费不是万能药，产品力才是黏住市场的根本。看看营收增长乏力，净利转亏、持续下降，该有什么反思呢？

3

可喜新生、仍在爬坡关键期

好在，山西国资委的及时入驻，为企业带来曙光。

2021年7月，广誉远公告称，东盛集团将其质押给晋创投资的6.4%公司股份过户抵偿给晋创投资，用于清偿相应债务。转让完成后，东盛集团持股比降至5.86%，晋创投资持股比增至14.53%，晋创投资背后的山西国资委变成控股股东。

消息一出，广誉远股价攀升，当年7月20日盘中最高达54.04元/股，创下上市以来新高，市值也由1月末的不到百亿元增至约262亿元。

2022年，广誉远围绕“百日清欠”目标开展工作，全年应收账款同比下降19.39%至8.75亿元。截至2023年9月末约为5.53亿元，占营收比重从2022年末的90.11%降至61.20%。

据公司2023年业绩预告，全年预计归母净利1亿元至1.2亿元，同比增加3.50亿元至3.69亿元，成功实现扭亏。

业务面改观，也提振了投资者信心。有投资机构管理人员表示，看重广誉远一方面是公司产品力突出，另一方面则是国资入主后给投资机构更多的信心。随着内部控制管理能力提升，财务情况持续好转“真正的拐点可能快要到了。”

的确，经过两年多痛定思痛、刮骨疗伤，广誉远展露了可喜新颜、已熬过最难时刻、基本处在一个良好发展期。

但这不代表，企业可以高枕无忧。以2023年前三季度为例，广誉远营收9.7亿元，销售费4.91亿元，占比仍达50.62%。同期研发费仅2442.67万元，销售费是其近20倍。截至2023年9月末，广誉远应收账款余额约为5.74亿元，较2022年末下降35.97%；但负债仍超10亿元，约占资产40%。

从盈利看，2023年虽预计净利1亿元至1.2亿元，可综合近5年累计净利至少仍亏超1.5亿元。

据中国商报，企查查显示，截至目前在涉及广誉远财务造假的7人中，张斌、赵选民仍是该公司董事、独立董事，任期至2026年1月7日；王俊波仍是该公司副总裁、财务总监，任期同样至2026年1月7日。

而据《上市公司证券发行管理办法》，现任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最近三十六个月内受到过中国证监会的行政处罚，或最近十二个月内受到过证券交易所公开谴责的上市公司不得非公开发行股票。

这意味着，在资本市场广誉远三年内无法定向增发。虽然企业经营性现金流稳步提升且业绩改善成功扭亏，但有投资者表示，资本市场上企业先定向增发，才可能有股权激励；有股权激励，管理层才有动力出业绩。如今广誉远或面临两种情况：一是其核心产品销售业绩直线上升，靠自身不断盈利、扩大市场，形成良性循环；二就是变更其目前的高层管理人员，规避相关融资风险。

显然，企业仍在爬坡较劲的关键阶段，能否持续向好、持续夯实根基，考验企业的上下一体，一个稳健成熟的管理层是重中之重。

2021年9月，神农科技集团入主广誉远，12月主导改组广誉远董事会，时任集团董事长鞠振兼任广誉远董事长。2023年1月鞠振离任，时任神农科技集团副总经理杨波出任广誉远董事长。当年12月底，广誉远又公告称，杨波因工作调整不再担任董事长，选举李晓军担任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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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与迎接 真正拐点还远不？

当然，新年新气象、新人新气象。企业脱困从不是轻松话题，不能小看多年财务危机留下的后遗症，需要如烹小鲜。

好在，毕竟是百年老字号，坐拥国家保密处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广誉远综合产品力、市场影响力不容小视。

以2023上半年为例，公司精品中药营收同比上涨120.60%。该业务主要涵盖龟龄集、定坤丹大蜜丸、定坤丹口服液等。其中龟龄集、定坤丹，二者均被列为国家级保密配方，保护等级在中药业仅次于国家绝密级配方。在品牌产品上，广誉远具有可以对标片仔癀的潜力。

2022年中国城市实体药店中成药品牌TOP20显示，广誉远的定坤丹，自2017年以来已连续六年位列第一，销售额2.84亿元，市场占比5.91%。

2023前三季度，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3.60亿，同比大增754.33%，创历史新高。

叠加新股东、实控股东背景，日后企业融资上会更加有优势。业务面上，流动性改善结合大单品实力，以及国家政策端对中药业的扶持利好，可以说广誉远发展前景不缺看点。

不过眼下，仍会一段阵痛期要熬。截至2023年9月30日，公司股东总数66273户。业内律师认为，根据证券法和相关证券虚假陈述司法解释的规定，信披义务人信披虚假陈述，致使投资者在证券交易中遭受损失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世间事往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那么，此番处罚“靴子”落地，广誉远离轻装上阵、真正拐点还远不？

几经风雨情自珍、枯木又逢春！重温古训、守正创新、重振雄风。告别广誉远、迎接广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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