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出手!“全国统一大市场”竟是这个目的
作者丨林登万
责编丨崔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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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年以前,因时势所需被逐步分割开的这片大市场,在今日全新的环境下,到了必须被重新统一的时刻!
“中央没有钱,可以给些政策,你们自己去搞,杀出一条血路来。”
1979年4月,在批转广东、福建省委设立深圳、珠海特区的报告时,总设计师邓小平,曾经这样如此勉励道。
总设计师的话,一方面是在勉励,而另一方面,也源于现实的无奈——改开之初的我国,是穷困而且贫乏的。建设和发展所需的资金,需要各地自己去找。正如邓公所言,中央当时所能给予的最大支持,唯“政策”而已。
▲ 1984年1月,总设计师视察深圳特区
好在后来的历史证明了,政策上的支持确实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无论深圳、珠海这类经济特区,乃至于后续设立的上海市浦东新区等,都凭借各自的手段以及对应的政策支持,在最初的内部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批。
此后,随着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各个特区乃至于各经济发达地区,开始从财政上向着中央反哺,我们的改革开放取得了初步的成果。始于1979年的各项措施,也被继续沿用,一直到了今天。
▲ 上世纪90年代的珠海经济特区
迄今为止已历时43年的改革开放,彻底改变了中国的经济面貌。不但使中国的国力日益充盈,也使得全体中国人民,得以告别贫困,过上了日益富足的生活。
然而,曾经因时势之需而释放的政策工具,随着内部竞争机制的延续,也在不知不觉中于中国的土地上,掘出了无数的“沟壑”。
当我们即将迎来新的发展阶段之际,中国这个看似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实际上已经被各种无形的“国界”,分割到了支离破碎。
01 隐形的“国界”
为了各自的利益,省和省,甚至同一个省内的不同地级市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互设关卡、互挖墙脚。以我们的社会经验,这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如果在同属一座城市的区、县之间呢?在这里,笔者要说件自己的亲身经历,而它就发生在上海,一座普遍被认为全中国最“规矩”的城市里。
2007年末,家住上海静安区的笔者,应邀去了南汇新场镇一位亲戚家里做客。
彼时,上海已经建成了内环和外环,外加一纵一横的城市快速路系统。在私家车尚未爆发的那个时代,交通也算得上是方便。所以,家里决定届时开车一起过去。
聚会当天上午,在静安寺附近搭上前来接人的汽车以后,先是自西向东驶入延安路高架,再一路向东,通过延安东路隧道驶入浦东,经世纪大道转入杨高中路。
放在今天,从杨高中路往东开,就应该在罗山路立交桥右转向南。经沪奉公路抵达航头镇后,无论是从下盐路还是航三路左转,都只需要再开上几公里,就能到新场镇。
但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车辆驶入杨高中路后一路向东。在驶过罗山路后,继续往东,一直到进入金桥镇地界后,才折向南。然后一路经过唐镇、川沙、六灶和宣桥,最后才向西转,驶入新场镇。
简单说是往更东面绕了一圈。粗略估计,几乎多走了十余公里。
由于出发之前研究过地图,所以笔者在车上的时候,就直接问出了问题:为什么要从东边绕路?
“你们平时不来这的,所以不知道情况。”负责驾车的一位长辈,对同车的众人这样解释:“从北蔡、张江或者川沙往南走,经过康桥、周浦去新场,距离看着是近了,但路却很不好走。要么是在村道或者田埂路上转来绕去,要么干脆开到断头路上去。”
简单说就是许多地方你粗看似乎有路,但实际一走会发现,中间留着一段没接上。
路不通不是因为疏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浦东和南汇之间,存在着利益分配的问题。
作为1992年全面市场经济化后首批发展起来的“新区”,早在北京奥运会之前浦东就已经非常地繁荣。
2005年以后,更因为张江高科技园区的发展进入快车道,经济建设成就在全国范围内亦堪称独领风骚。
浦东富起来后,南汇这个穷亲戚自然被嫌弃。而毗邻的两个区,由于开发程度上的天壤之别,地价、房价也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根据2003年6月发布的《上海市基准地价表》,浦东的基准地价已经是南汇的7倍。到了2007年末,这一差距将会更加明显。
所以南汇才会积极地朝着浦东修路,希望能借此沾到光,引来原本入驻浦东的企业。而浦东对此采取消极态度,不配合南汇接通道路,正是防着驻本区的企业通过便利的交通往南汇转移。
同一座城市下两个区之间,俨然有了“国别”之分。
这类问题绝非上海所独有。
全面改开以后,为了彼此的利益,省和省、市与市,乃至于更下级的行政区之间,彼此为各自利益明争暗斗,虽未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却已经成为了近几十年经济大发展环境下,一种长期存在的“背景噪音”。
当然,不同地区间的利益冲突,多数时候的焦点并不是企业、资本的外流,而是对于各地市场的争夺。在此类博弈中,各地市场监督部门通常充当排头兵。
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曾在几年前闹出过不小动静的广西柳州电动自行车清理行动。
2015年,针对广西柳州地区日益泛滥的“劣质”电动自行车问题,当地工商行政管理局曾经发起了一次突击整顿行动,并拟定了一个实际是市场准入名单性质的合格白名单。
其结果便是,当时柳州市面上在售的20余个电动自行车品牌中,有多达16个,被直接定性成为“不合格”。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不合格”的品牌中,包括爱玛、绿源、新日、雅迪等国内知名品牌。
而4个合格品牌中的2个,却是当地本地一家电动自行车生产企业所有。
自1979年起,因时所需,中央将灵活制定地方经济政策这柄尚方宝剑,授予了每一个希望富起来的地方政府。
而在这四十余年的历史中,长期碎片化的地方政策催生了同样碎片化的地方规范。最终这些带着各自差异的政策和规范,也逐渐固化,最终形成了各自的地方利益。
02 再次“统一”
有关浦东、南汇的那场“断头路”闹剧,当年上海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
曾经在浦东新区任职,并一直卡着通往南汇区道路修筑工作的某位领导,在被调任南汇区以后,并立即亲身演示了,何为“屁股决定脑袋”——
当这位领导的“屁股”挪到南汇区以后,其立场很快发生了180°的大转弯。卡路的人,立即摇身一变,为了何时能通路而四处奔波。为此甚至再次找到之前任职的浦东新区政府,利用各种公、私关系和人脉,四处去通路子。
这当然只是个段子,笔者前些年曾经多方查证过其真伪,并没有发现有一位能够对号入座的领导存在。不过,南汇和浦东之间断头路的问题,也没有继续拖很久。
▲ 合并后,新的浦东新区行政管辖区域
2009年8月,作为上海精简行政机构改革的一部分,南汇区被并入了浦东新区。严防死守的“穷亲戚”,终于进了自家门。
当合并后的浦东新区政府上上下下,将南汇区的GDP考核背上身之际,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企业或者资本外流的问题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浦东、南汇交界处,呈现出一片繁忙施工景象。从2009年到2012年,仅仅3年时间,困扰南汇区十余年的“断头路”问题便彻底解决了。
对于已经固化和板结的利益,唯有这种根本性地改变,才能够彻底打破。实际上,上海乃至于全国各地,此前此后推行的诸多区、县级行政区划合并操作,除去对行政体制的调整需要外,多少都含有清理这类隐形“国界”的考虑。
然而可以执行合并操作的区县级行政单位,毕竟是有限的。况且这个“国界”的问题,也同样存在于市和市,省与省之间。更是存在于各地的经济与贸易层面上。
特别是在市场的层面,受到各地地方利益的驱使,其各自的市场必然是高度偏向本地企业的。机制的扭曲,也使得外省市商品在流通时,多需要承担数额不等的额外成本。
所以在今天,这种始于改革开放早期,各自为政、各有政策的状态,正日渐成为国家发展与建设中,毫无必要内耗和阻力。
进入2022年,全球新冠疫情已进入第三个年头。而我国,也迈入到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历史时期。曾经推动高速增长的中国经济的核心驱动力,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方面,随着最近十五年来我国人口出生率的持续下降,曾推动中国通过劳动密集型产业进入发展快车道的人口红利,正日渐消耗殆尽。
目前国内沿海地区的劳动力成本,虽较美欧、日韩还有较大优势,但比之东南亚、南亚那些欠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已处于较为明显的劣势。
而另一方面,产业升级的道路漫长而艰辛。包括美国在内的既得利益集团,为了维护其优势地位,正不择手段采取措施,阻碍甚至直接使用破坏规则的流氓手段,狙击中国的高技术企业以及相关产业。
此时此刻,我们究竟路在何方?想必,这是所有心怀明日的人,都曾经思考过的问题。
2020年5月,当我国中央政府首次提出“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战略之际,以拉动内需为主、国际贸易为辅,已经成为了一种既定的国家战略。
事实上,这也是一段时间以来,国内主流经济学者的观点。
中国通过和平发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道路只有一条。即充分发掘并利用好自身所掌握的这个全球最巨大单一市场。
然而这并不是一条坦途。因为拉动内需的前提,是相对充盈的消费力。而且,这种消费力不能是源于信贷这类饮鸩止渴式的驱动力。
在过去的40年间,中国确实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先富”,并逐渐形成了一个有着相当规模的群体;甚至沿海以及内陆部分经济重点地区,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民众从中受惠,构筑起了一定的经济基础。
但若是以全体14亿中国人的视角,有钱或者有了一点钱的,仍旧是少数。
以2019年的数据为例。前三季度,全年4个一线城市的人均收入超过了6.7万元,扣除支出后人均结余接近2.2万元。
这只是一线城市的数据。如果放眼全国,2020年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仅略超过3.2万元,人均结余1.1万元。
可见,一线城市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和结余,分别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05倍和2倍。此外,如果考虑城乡差异、人口流出地区和流入地区的差距,则数据对比将会更加强烈。
在地区发展的高度不均衡、贫富差距日益拉大这些问题的背后,实质上是过去四十年全国整体人均收入结余有限,人民收入增长速度较之总体经济增速,是偏低的。
此外,还有普遍存在的个人债务的问题。其中又以房贷为主。
根据官方此前公布的数据,2021年的第一季度,我国的房地产贷款余额还正式突破了50万亿。
其中个人房贷余额也达到了35.7万亿。换而言之,全体14亿中国人,上至耄耋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人均背着2.55万元的房贷。
政府所能做,也是“新常态”时期最该去做的,唯有对这个市场从基础上进行重塑这唯一一条路了。于是最近几年,我们先后见到了官方的各种操作:
着手加强劳动法落实和执行切实保护“打工人”的利益;
推动收入分配制度改革;
“扩中提低”,推动收入分配从“金字塔”型向“橄榄”型转变;
深化国企改革,明确国企民营资本的不同领域,改善现有市场功能;
高举反垄断大旗,对资本的过度跨业经营行为进行遏制。
此外,落实依法治国照章办事原则,以及推动各部委、部门数据和信息打通,这些已经是本届政府年年讲、月月讲乃至于天天讲的基本内容了。
然而,上述的全部努力想要真正发挥出其功效,却需要一个大的前提:各地对中央政策的统一执行,以及各地方政策一致性——撤销彼此在信息、市场上设置的壁垒。而这,也是4月10日出台的那份《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的核心思想。
43年以前,因时、势所需,被逐步分割开的这片市场,在全新的环境下,必须重新被统一起来。
去年9月中旬,C次元曾经刊登过《造车新势力99%会死,剩下那1%将带给产业新生》一文,简单探讨过“新势力”过多过密的问题。
尽管彼时,该文的作者只是围绕着“多”以及其后果展开论述,而并未就为什么“多”的问题,有过深入分析。
当然,主机厂过多过滥的问题,绝非造车新势力出现之后的景象,而是一个汽车自合资化浪潮涌来以后,长期都存在的问题。
导致这一问题的根本原因,除去资本狂热的逐利诉求外,综合上文所述,也是显而易见的。
当每一个因为GDP考核挠头的地方,将眼光转向高附加值的汽车产业之时,凭借各自的政策工具,任何有一定工业底子、经济实力,并且找到投资方的地方,都能搞起至少一家主机厂,建立一个或者多个汽车品牌。
而即便这个品牌做不起来,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企业却可以躲在当地的政策壁垒之后,一直苟上很久很久。燃油车时代如此,新能源时代亦然。
但是,时代真的变了。
这些因为固化的地方利益所扭曲的市场机制,正使得我们最优秀的企业在流通时,要承担日益高昂的额外成本。这种割裂,已经从根本上,伤害到了市场本身。
构筑起统一大市场,唯有“统一”才是通向大市场的基本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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