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的扬州
导语:千年古都的扬州历经沧桑,始终离不开一个“慢”字。在漕运中断、盐政废弛之后,扬州日渐式微。在苏中、苏北振兴的背景下,随着高铁的开通,慢悠悠的扬州终于“快”了起来。
王剑 | 作者 砺石商业评论 | 出品
扬州可能是近期网上最“热闹”的一座城市,从之前沸沸扬扬的“女干部绯闻”,到最近曝出的“扬州江都区改造骗局”,扬州的这份尴尬,可想而知。
在人们的记忆中,扬州极为特殊。
这座城坐落长江、淮河两大水系之间,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明明地处江北,却是公认的江南水乡。
一句跨越千年的“烟花三月下扬州”,为人们描绘出了诗情画意般的美好想象。
扬州城始于春秋,经历了汉代、隋唐宋、明清三次鼎盛期,与数千年的中华文明几乎同步,始终是全国性的经济中心。
扬州的兴起,源于大运河的开凿,漕运的便利,富庶则离不开盐业垄断带来的暴利,因此在中国经济文化历史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然而近代以来,随着盐业的衰落,漕运被更便捷的铁路代替,扬州似乎骤然间盛极而衰,在周围更耀眼的上海、苏州等城市映衬下,扬州逐渐变得沉默。
那么,扬州到底因何而衰,又在今日不断崛起的苏中苏北宏图中,能否重拾往日的辉煌呢?
想了解扬州,首先就必须了解扬州的前世今生。
1
京杭大运河
扬州地处江淮平原,居长江三角洲北端,南临长江,北靠淮河,只需一条河道便能连通南北水系。
其实,聪明的古人早就意识到这点。
春秋时期的吴王夫差在扬州周边开了条邗沟,吴军由此沿水路北上,加入中原争霸行列。
不过,那时的扬州还只是长江的沙洲多年淤积而来的荒凉平原。据说,吴军在此挖沟筑城而成的“邗城”便是扬州最早的城市雏形。
到了西汉,另一位吴王刘濞在邗沟基础上开凿“盐河”,“即山铸钱、煮海为盐”,真正做到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著名的西晋士族“衣冠南渡”,位于南北政权交界区域的扬州,成为承接中华文明的重要城市。
隋代统一南北后,隋炀帝对邗沟规模不满意,为了将东南富饶地区出产的粮食、物资运到北方,便以洛阳为中心,举国之力修浚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的出现不仅拓宽了河道,还连通洛阳和扬州(古称江都),让扬州首次与黄河水系相连,成为沟通南北货物往来的重要中转城市。
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扬州”正式成为城市名。此时的扬州城沿邗沟两侧不断扩大,距离长江入海口不到200公里,海船都可直接入城停泊。
此时的扬州是唐帝国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城内挤满胡商,日本的遣唐使自此下船,仰视魂牵梦绕的盛世大唐。
北宋时期,扬州更是转运重地。正如《河渠论》中所述:“宋之转运,则尤以扬州为要区,乃置发运史治其地,以总天下之漕”。
多条水系的交汇,让扬州成为集海港、河港为一身的大型城市,城内城外水道密布,宛如一条条的毛细血管。扬州港既可沿长江西进内地,又可沿运河南来北去,更可向东出海。
作为南北行货通商的必经之地,坐拥便利交通枢纽的扬州迎来鼎盛时期。赞颂扬州的诗句多如牛毛,其中“天下之盛扬为首”,直指扬州的繁华景象甚至超越了首都长安。
扬州这种独特的湖连河、河汇江、江通海的城市格局,也成为全国独一无二的“水城”,迎来了商业的繁荣与盐业的昌盛。
2
鼎盛的盐业
明初,朱棣迁都北京,奠定了日后六百多年封建王朝的新格局:政治中心在北京,经济中心在江南。
但此时,残存的北元势力盘踞漠北,给明朝的军事和后勤都带来了巨大压力。
为了缓解运力不足的问题,明朝政府希望南来北往的商人能“帮忙”将粮草运输到边关将士手中,可惜响应者寥寥。
明朝之前,往来京杭大运河的漕运货物中,食盐已经存在,但只有官方可以买卖。
为了鼓励商人运输积极性,朝廷想出个“妙招”:只要愿意往边关运粮草,就可以按比例拿到贩卖食盐的官方许可证——盐引,至于食盐价格,自己说了算。
这个点子确实很诱人,因为自古以来,食盐又称官盐,私人想卖盐,那是杀头的重罪。
如今只是帮忙运点粮草,就能拿到合法“执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毕竟食盐是老百姓的日常必需调味料,每日都不可缺,只要能允许私人买卖,其中的利润空间堪称暴利。
作为连接长江、黄河与京杭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也恰好在此时迎来了一个历史的新机遇。
利益吸引下,无数商人蜂拥而至,汇集到两淮盐区,形成了以陕商、晋商、徽商为主的盐商群体,盐产云集之地的扬州最终成为盐商们的“梦之都”。
每日,途经扬州北上的船只成百上千,押运船只的士兵数以千计,民工船夫更是不计其数,热闹非凡。
到了清代,承继明代,扬州的盐运地位没有发生改变。全国无数粮草物资也在这里汇集,再沿着运河水道分运各地。
明清时期,由于两淮漕运的管理机构和两淮盐运的核心城市都在扬州,扬州一城的税赋最高时占当时朝廷总税收的40%,富庶程度绝世无双。
盐业贸易的数百年沉淀,让扬州遍地是富可敌国的大盐商,整座城市也成为令人销魂的“人间天堂”。
这些“土豪”盐商除了饮食追求精妙,还到处修园林、逛青楼、养瘦马,每天都是想着如何变着法子吃喝玩乐。
即便是天下纷争不断,扬州城内依然是笙歌燕舞,通宵不散。
最夸张的是,甚至有盐商觉得钱多到花不完,将家中金子打成金箔,然后带到扬州城外的金山塔上,迎风扬撒,漫天飞舞的金箔,勾勒出阖城纸醉金迷的景象。
“土豪”盐商附庸风雅,以重金聘请一流的琴棋书画人才来到扬州,由此吸引了许多文人墨客驻足,留下“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诗句,吸引更多人希望来此。
那时的扬州,管乐厮磨耳鬓,诗歌流满街巷,繁华如永不散场的盛宴。
歌舞升平的城市也透出扬州老百姓的生活闲适,修脚理发兼泡澡,催生了著名的“扬州三把刀”:厨刀、修脚刀、理发刀,每日“早上皮包水(早茶)、晚上水包皮(泡澡)”,一样不能少。
咏颂扬州的诗词歌赋散落在城内各个角落,文化碰撞装点在历史长河中。
漫长的岁月中,承袭明清繁华气息的扬州老百姓这份悠闲,早已超越了时间,“声声慢”,逐渐成为这座城市特有的性格。
3
漕运与盐业的大败局
扬州城的兴盛完全是依赖纵横千年的“黄金水道”,京杭大运河。
作为维系历朝历代运转的漕运,是每个朝代都无法忽视的立足之本,更是足以撼动帝国的经济大动脉。
除了销往各地的两淮地区盐产,长江中下游所产粮食及税收贡赋等,也是先运到扬州集散,再通过漕运北上,供给全国。
为了保证漕运正常运转,明清朝廷和盐商都对漕运水道格外重视,不惜代价地维护。
但是历史到了清中后期,因漕运而生的京杭大运河却逐渐出现了衰败的迹象。
一方面,清政府被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折腾得焦头烂额,财力不支便拿扬州的盐商开刀,频加赋税。
另一方面,盐商不堪重负,便将压力转移到下层的盐业生产者,不断压价。底层的盐商为了维持生计,便将盐偷偷卖给私盐贩子,打破了扬州固守多年的盐业市场平衡。
为整顿沉疴已久的扬州盐政,两江总督陶澍改革两淮盐法,虽说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此次盐业变革却导致大批盐商破产。
扬州盐业由盛转衰,既是扬州繁华时代最后的绝唱,也是下一个治乱轮回的开始。
政治和经济上的博弈,直接影响到每年都必须进行的河道修浚,让早已泥沙堆积严重的京杭大运河不堪重负。
更遗憾的是,持续十多年的太平天国运动中,太平军为防止清军沿运河南下,不仅直接切断了持续上千年的漕运,还故意淤塞河道,让所有设施荒废。
太平天国失败之后,清政府曾试图恢复河道,无奈沿途“节节阻滞,艰险备尝,船户不愿北行”,被伤透心的盐商更不愿掏钱配合。
1855年,由于黄河改道,造成京杭大运河山东段淤塞,漕运已不可行。
对京杭大运河发出致命一击的是当时逐渐兴起的海运,钢铁巨轮经海上运输更快,运输的物资也更多,显然比疏通运河要划算。
清政府最终决定废河运,改海运。
晚清时期,沟通南北的津浦铁路修建成功,彻底改变了昔日以漕运为主的面貌,全国逐步形成了海运、铁路两大现代运输方式。
津浦铁路早年火车
漕运中断、盐政废弛,铁路与海运的出现,让扬州终于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脚步越发慢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长江口的上海渐渐崛起,成为中国新的南北货运集散地,取代扬州,成为全国新的经济中心。
4
“慢节奏”带来的新问题
其实,近代的扬州曾有“快”起来的机会。
1908年,经天津,穿行河北、山东、安徽、江苏,最终抵达南京浦口的津浦铁路,是近代继平汉铁路后,我国第二条南北交通干线,也是最为重要的交通命脉。
在规划津浦铁路时,这条路线原本是计划经过扬州,并设立站点。可当时的扬州盐运衙门认为铁路会影响漕运,对当地盐业贸易产生冲击,便拒绝了修建计划。
津浦铁路被迫改道安徽,扬州与之失之交臂。
时代的变革从不给人后悔的机会,眷恋以往的繁华,也就同样舍弃了历史抛给的机遇。
坐失良机的扬州,怅然若失,逐渐在历史的长河中沦落到默默无闻的境地。
新中国成立后,扬州经济虽然始终“慢吞吞”,但作为江苏最重要的城市,依然是一座管辖着九县一市的大型城市,归属苏北行政公署,后被划归到江苏省人民政府管辖,成为扬州行署。
1983年,江苏省率先在全国全面实施市管县体制,撤销七个地区行政公署,扬州行署是其中之一。
扬州随即进行了“地改市”改革,即将地委、行署机构通过一定程序转为省辖市委、市政府机构,成为一座结构呈单中心团状的城市。
由此开始,扬州主城开启了被称为“鸡蛋”状的漫长历史:“蛋黄”(广陵)被“蛋白”(郊区)包裹得严严实实,“蛋黄”“蛋白”外围,被“蛋壳”(邗江)包围。
过去的扬州不需要进行城市发展,仅靠漕运和盐业就能过上“声声慢”的悠闲日子。可当城市发展的计划被摆上台面后,城市用地局促,老城经济潜力不足等弊端日渐突出,特别是当时的扬州还是一副城乡结合的老旧面貌,“飞地”现象普遍。
所谓“飞地”在当地也被戏称为“散黄”:城中有乡,乡中有城,区中有县,县中有区。甚至同一单位,墙内归城管,墙外归乡管;山上归城管,山下归乡管,最后谁都不管。
这一切都与扬州千百年来的“慢性格”有关,谁也不愿意轻易改变现有的面貌。
计划经济时代,这些现象普遍存在,由于扬州经济结构单一,倒也没啥大问题。可随着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到来,所有问题都成了“问题”。
面对扬州经济实力不够突出,“地改市”后依然辖地巨大,始终被人吐槽是“小马拉大车”。上层建筑适应经济基础发展的呼声,日益高涨。
其中,最主要的矛盾便是扬州和泰州彼此的从属关系。
今天的泰州市原为泰县,经历了与扬州近两千年的分分离离,新中国成立后,又划归到扬州管辖。
当时的著名社会学者费孝通在其《小城镇新开拓》论文中就明确指出:
“当前(扬州)行政区划与经济区域之间还存在着不相适应的地方。具体地说,一是扬州是在经济上带不动他属下的泰州市,二是泰州市作为一个县级市划归扬州管辖以后,它就早先作为其经济影响范围的周围几个县处于同等的行政地位,它们相互间的经济联系就或多或少地受到行政区划的制约,因而泰州市不仅不能充分发挥它在区域发展上的中心作用,而且它本身的经济发展也就限于没有后方,没有余地的局促状态。”
扬州“小马拉不动大车”的现实问题,终于随着“扬泰分家”的呼声被江苏提上了日程。
5
破壳重生
1996年,经国务院批准,扬州和泰州分家,泰州从扬州市分离,新的江苏省泰州市人民政府挂牌成立。
但是,“扬泰分家”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坊间始终有着不同的看法。
1990年,扬州的GDP为165亿元,仅次于苏州,经济总量排名江苏省第二位,高于省会南京。
即使到了“扬泰分家”前一年,1995年,扬州GDP是605亿元,位居苏州、无锡之后,依然比南京的576亿还多。
可在“分家”后,扬州经济总量排名在江苏省逐年下滑,2000年后的扬州已经从“第二”滑落,始终徘徊在“老八”的位置,彻底从江苏第一军团,落入第三、四军团。
或许其中有苏南、苏中经济飞速发展的原因,但关键因素是扬州的“慢”与其缺席铁路、公路、航空、高铁时代有关。
因为各种原因,扬州很长时间既无高铁,也没机场,交通上的不便自然对地区经济增长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
说到底,扬州“鸡蛋”状的城市格局,才是制约自身经济发展的主要原因。
扬州想快速发展经济,就必须“破壳而出”,改变以往“慢节奏”的状态。
2001年开始,扬州开启了城乡融合脚步,撤销邗江县改为邗江区。同时,将象征“蛋黄”的广陵向东、南两个方向不断拓展空间,终于在“蛋白”(郊区)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个过程依然缓慢,直至2011年,随着国务院批复撤销江都市,设立江都区,主城多年来的“鸡蛋”状结构迎刃而解,形成了今日江都、广陵、邗江三分主城的格局。
扬州毕竟是历史悠久的沿江城市,看着那么多滨江城市因水而“活”,因水而兴,不能不心动。
2012年,扬州又开启了“一体两翼”都市区空间发展规划,将东部运河文化融入其中,长江江岸和运河走廊为两轴的生态建设也终于让扬州的发展脚步一点点加快。
但是,扬州给人的感觉还是“慢”。
没办法,江苏个个都是“苏大强”,无论是隔壁的泰州,还是隔江相望的镇江、常州,早就是经济强市,风头一个比一个足。
尤其是这些城市早早通上高铁,甚至拥有了各自机场时,扬州人依然盼星星盼月亮等着通高铁。
虽说2012年,扬州终于有了机场,可还是与泰州共用的扬泰机场。这感觉就好像一对总闹着分家的兄弟,好不容易分家了,却还得在同一个桌上吃饭……
直到2020年,扬州才等来了盼望已久的第一条高铁,实现了与长三角、南京都市圈等地区的无缝衔接。
扬州有人吐槽说,如果“扬泰”不分家,合在一起的经济总量早超过万亿,这个成绩在江苏不仅紧逼苏州、无锡,放眼全国地级市,也是难以匹敌的程度,什么高铁、机场,早就是囊中物。
历史没有如果,无论“扬泰”分家与否,都是那个时代对城市经济发展模式的探索。
历史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扬州也不必顾影自怜,如今的面貌早已焕然一新,“快”得令人难以相信。
6
“快”起来的扬州
其实,说起扬州的“慢”,只是人们对扬州人生活慢的感觉,扬州的经济并不慢。
2020年,扬州GDP总量为6048亿元,省内排名第7,全国地级市中排名第35。
2022年,扬州GDP突破7000亿元,达7104.98亿元,全国地级以上人均GDP排名中,扬州以15.9万元位居第31位,高于济南、大连等副省级城市,与北上广等城市不相上下。
作为千年古都的扬州,经济增长最快的首先是旅游业。
2019年,扬州旅游业总收入达1010.2亿元,占比GDP近20%,并在同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世界美食之都”、“东亚文化之都”。
遗憾的是,疫情中的两年,扬州旅游业受到疫情影响,只有500亿左右。不过,2023年,扬州已提出1300亿的旅游收入目标,作为历史闻名的旅游城市,扬州一直吸引着人们争相前往,结合之前数据,应该不难实现。
支撑起扬州经济的,还有工业装备业,占比GDP近50%。随着扬州不断城市经济布局,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以及船舶及运输设备制造业发展迅速,尤其是汽车零部件、农业化工领域,扬州早已是全国著名的研发和生产基地。
曾经让扬州慢下来的交通能力不足,现在也成为了历史。
眼下,上海到成都的沪渝蓉高铁中的北沿江段正在建设中,两条高铁主干线将同时与沪陕高速、京沪高速两条高速主干线交会。
虽然与南京直线距离不足100公里,但苦于没有高铁,扬州很长时间都没能享受到南京都市圈的“待遇”,更无法融入长三角区域一体化的行列。
如今,扬州坐高铁到南京只需1小时,未来通过仪征与南京衔接的地铁S5线,扬州人可以在家门口坐地铁直接去南京办事、游玩。
扬州不仅是江苏省继南京、徐州之后,第三座全国重要综合枢纽,更将成为国内少有的集高铁、水运、高速公路主干线于一身的城市。
更重要的是,在长三角区域一体化背景下,扬州与上海、苏州等中心城市串联在了一起,无论旅游还是产学研合作,都将快人一步。
扬州的“慢”,是阅尽繁华后的闲适与悠然,扬州的“快”,是洗尽铅华后的不甘和振奋。
千年之前,李白送好友王维远行扬州,羡慕地写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伫立在长江边、运河畔的扬州听着贯穿岁月的诗句,默默记录下时间的切片。
此刻,中断的诗意再度续起,扬州重新迎来游人如织的场景。
瘦西湖边的垂柳悄悄吐出嫩芽,经历时代风浪冲刷的扬州,正续写着历史的荣光。
烟花三月,如不下扬州,必然是辜负了这个久违的春天。
原文标题 : “快”起来的扬州 | 城市商业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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