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统一大市场”背后的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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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不仅成为企业拓展市场、行业进行整合的桎梏,也是区域发展的阻梗。
前者影响企业技术和品牌的品牌的培育、行业产业链的运转,后者则影响了区域整个面上的“人流”“物流”效率。
区域分割最典型的就是“断头路”,一般位于省界、市界、县区界等的边界处,呈现出很明显的“边界效应”。
“断头路”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区域之间本身就是互相竞争的关系,后进地区希望将道路修到发达地区边界,接受发达地区的经济辐射带动效应,而发达地区会担心机会流到对方一边,打通“断头路”的意愿并不强烈。
即便通过区域间谈判来解决,也很是艰辛,需要双方乃至多方充分沟通、建设用地指标和最重要的投入分摊。
往往需要开展多轮谈判,协调政府、企业、公众多个利益相关方,增加交易成本;双方辛苦谈判签署的区域合作协议大部分时候不具有法律强制性。
比如上海浦东新区与南汇区在2009年合并前,相通的路没几条,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从南汇到浦东有时候得绕一大段路至沪南公路才能走通,还难免碰到车流拥堵如蚂蚁排队。
道路建设的设想和规划其实都有,但实施的时间表却一直不明朗。究其原因,北边的浦东城市化水平高,资本云集,而南汇,农业为主。
如果道路打通了,南汇地价便宜,投资建厂的必然会跑到离浦东不远的南汇。
两区道路打通始终没法解决,最后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两区合并了,“断头路”陆续打通。
“断头路”只是区域合作被地方保护所阻碍的一个侧面反映,大多是出于本地利益考虑,阻碍区域间达成合作共识。
广州和佛山,上世纪90年代就提出要建立“广佛都市圈”,2009年3月两地签署了《广州市佛山市同城化建设合作协议》,强力推动广佛同城化的建设。
但实质上,这个过程推进得比较缓慢,很长时间里,双方之间的交通都没有真正做到“互联互通”,甚至也存在“断头路”。
这同样源于两地难统一的经济利益,有学者研究发现,广州和佛山两个城市的制造业结构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在占制造业比重较高的八种产业中,他们有四种是相同的;而广州和佛山的第三产业相似程度更高,批发和零售业、房地产、租赁和商业服务业在两个城市都是占比最高的第三产业。
在经济发展同构性较高的情况下,实现两地的合作意味着两地人力、物力、财力的更加自由流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竞争。所以,在没有找到两地最佳利益组合之前,“同城化”就是缓慢的。
谈及行政边界造成的“分割”,兰小欢在《置身事内》中写道:
行政边界影响经济发展,地方保护主义和市场分割现象今天依然存在,尤其在生产要素市场上,用地指标和户籍制度对土地和人口流动影响很大。从长期看,消除这种现象需要更深入的市场化改革。但在中短期内,调整行政区划、扩大城市规模乃至建设都市圈也能发挥作用。目前的行政区划继承自古代社会和计划经济时期,并不能完全适应工业与现代服务业急速的发展和集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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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上述很多“分割”都源于长期以来的地方政府竞争。
地方政府竞争其实在过去40多年对中国经济发展发挥了很大作用,地方政府就像一个个微缩版的企业,地方长官熟谙地方经济事务,在晋升和政绩的驱动下,与其他地方政府相互竞争,招商引资,催动了当地经济的大发展。
这被经济学家张五常看作是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增长“秘籍”。但由此也带来了较为分割的国内市场。
但当前的中国已经面临新的形势,扩大内需成为战略基点,由利用他国市场为特征的“客场”经济全球化模式,转变为利用内需为主的“主场”经济全球化模式。
这就需要打掉地方保护等“堵点”,让地方政府能改善的营商环境这样的“不可移动资源”变得更有竞争力,吸引来企业这样的可移动资源。
一个地方经济发展得好,是由于地方政府经营的不可移动资源与企业经营的可移动资源形成了好的互补效应。
换言之,企业面对市场竞争、开展创新,要以大量精力应对不确定性。而政府经营好不可移动资源,减少了不确定性,企业在资源一定的情况下,就可以把主要精力分配到市场竞争和创新活动上。
于是,企业变得更有竞争力,提供好产品,推动创新。
而且,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也能发挥出各区域的比较优势,解决城乡收入差距和地区差距的问题。
林毅夫在《解读中国经济》中提到:
如果建立起一个全国统一的大市场,东部地区多发展制造业,中部地区多发展农业,西部地区多开发与自然资源相关的产业,然后,各地的产品在全国统一的市场上进行交换,将有利于各个地区比较优势的发挥。
如果有全国统一的农产品市场,那么东部就可以逐渐减少农业生产,改从中部购买粮食,这样一方面东部可以集中力量发展制造业,另一方面对于中部农产品生产来说,现在需求增加,价格就会上涨,东部制造业的发展就变成了拉动中部农业发展与农民收入增长的驱动力。
同样的道理,东部发展越快,从西部购买的资源也就越多,资源价格越高,西部居民的收入就会越高。
发展农业、资源产业就吃亏了吗?
其实在全国统一大市场建立、资源自由流动的前提下,专业地发展农业、旅游业和资源产业,同样可以致富。
虽然世界上富裕的国家基本上都要经过工业化的过程,但对于一国内部的不同地区而言不一定这样,因为不同地区可以有经济上的分工。
以美国为例,美国中部很多州其实主要依靠三种资源:玉米,黄石公园和大峡谷,铜矿,分别对应农业、旅游业、资源产业,分别依赖的核心投入品为土地、自然风光和矿产,这三样东西都不具有流动性。
对于不能动的资源,要让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富起来怎么办?区域内人口的自由流动,人减少后,人均GDP也就提高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美国中部很多人到东西部海岸地区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中部很多州虽然人烟稀少,但通过合理规划,生活在这里的人反而很富有。
中国中西部很多地区风景优美、资源丰富,除了服务于当地需求的工业,很多收缩城市难以发展起其他工业,如果盲目采用地方竞争的思路,继续发展不适合当地的工业,只会造成效率下降,不如依靠自身独特的竞争优势来发展。
当然,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是个长期的过程,正如兰小欢在《置身事内》所写:
我国疆域广阔、人口众多,建立和打通全国统一的商品和要素市场,实现货物和人的互联互通,难度不亚于一次小型全球化,需要多年的建设和制度磨合。过去几十年,从铁路到互联网,我国各类基础设施发展极快,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也冲击着一些旧有制度的藩篱。
未来,只有继续推进各类要素的市场化改革,继续扩大开放,真正转变地方政府角色,从生产型政府转型为服务型政府,才能实现国内市场的巨大潜力,推动我国迈入中高收入国家行列。
原文标题 : “全国统一大市场”背后的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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